镜·破军-第五章 落日_镜·双城最新章节更新 首页
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

镜·破军-第五章 落日

第(2/3)页

你还有师父啊……如果罗诺族长找回了如意珠,也算是偿还你了——答应师父,这件事一笔勾销,不要再追究了。”云焕却是沉默,眼里的光阴冷狠厉,隐隐不甘。这一生,他向来恩怨分明,如今仇人便在面前,即使不方便公开处死,也定会不择手段地暗算对方——然而师父却要生生封住他拔出的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师父的话你不听了么?”慕湮轻轻叹息,“真是长大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听。”许久,帝国少将终于吐出了一口气,“师父的话,弟子从来都是听的——师父说不许找曼尔哥族长复仇,那么弟子便不找了。”空桑女剑圣吐了口气,眉间有如释重负的神色,然而知道弟子那样酷烈的脾气,忍不住再问了一句:“真的答应不报仇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句追问让云焕心中陡然一窒,揽襟愤然而起:“师父不信我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焕儿!”刹那间知道伤了弟子的心,慕湮脱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,我发誓——”云焕霍然起身退了三步,直退到石灯台旁,眼睛却一直看着慕湮,横臂火上,“如果我再找罗诺报仇,定然死无全尸、天地不容!”誓言一字一字地吐出,如冷而钝的刀锋拖过慕湮的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将的手直直地横在火上,任烈焰无情地舔着手掌,将誓言烙入肌肤。

        石墓里的灯渐渐燃尽,而高窗外的天色也亮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残灯下,慕湮用白布细细包裹着弟子的手,最后在手腕处打了个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些叫湘做就可以了。”看着师父细心包扎的样子,云焕忍不住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以后不许再这样乱来了!”慕湮俯身咬断长出来的一截白布条,眼里有痛惜的光,方才弟子的反应实在是吓坏了她,“手如果烧坏了,还怎么用剑?你也是好大的人了,怎么做事这样不管不顾?如果在帝都也这样,可真叫人担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在帝都不会。”云焕低声道,“只是受不得师父一句重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傻孩子……”慕湮忍不住笑了,抬手想去抚摩云焕的脸,然而凝视着弟子英挺的眉眼,眼色微微一变,手便落在他肩膀上,轻轻拍了拍,“别傻了……别傻了。你已经长大了,师父也要死了。以后要自己对自己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风沙呼啸,篝火尚自跳跃温热,急促的马蹄声却敲碎了黎明。蒙蒙黄沙中,隐约可见大队的骑兵从空寂城方向往这里疾奔而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冰夷来了!冰夷来了!”刚喝完酒的牧民们一眼瞥见,一跃而起,纷纷攀上马背,连地上尚自散落的酒器什物也不要了,策马狂奔离去。这些年来,按照沧流帝国的严苛律例,各部的牧民没有允许绝对不可擅自离开定居的村寨在别处集结,否则将受到严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冰河?冰河呢?”央桑在马背上想拉姐姐上来,黄衫的摩珂却抱着琴四顾——十二弦琴犹自扔在火边,琴师却不见了踪影,一个盲人琴师,又能去了哪里?

        “别管了!冰夷军队就要来了!”央桑在马上回头,看着那一股黄尘越来越近,焦急地大呼,这时做妹妹的泼悍烈性发挥了作用:再也不理会姐姐的挣扎,央桑一鞭子卷住摩珂的腰,不由分说就把柔弱的姐姐横抱上马,挥鞭狂奔离去。只短短片刻,旷野里上千牧民便奔逃一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妈的,那些沙蛮子倒是跑得快!”黄尘散开,当先魁梧的军人勒马,望着牧民奔逃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,那一口痰射在旁边一个士兵的箭袋上,居然发出“啪”的一声大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没出一箭之地呢——将军,要不要令将士们放箭?”旁边有副将模样的人勒马献策,用鞭梢指着人群末尾的一骑,邪笑,“难得这次曼尔哥部的姊妹花都来了……要不要一箭射了下来,以谋反的罪名带回营里去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个宣老四……”南昭将军大笑起来,用鞭梢敲着副将的头盔,“想害我死?你嫂子是吃素的?一弄还两个!加上你嫂子,三个女人一台大戏——我怎么吃得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将军吃不消就留给属下好了。”副将生着一张文质彬彬的脸孔,和这大漠黄沙大大不合,笑着一挥手,身后士兵呼啦啦一片调弓上弦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闹了,有正事儿。”见副将真的要抢人,南昭有些不耐地沉下脸,翻身下马,“这次也不是来抓那些沙蛮子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正事?”副将宣武怔了怔,看南昭认真起来,连忙挥手阻止士兵,“将军不是来抓沙蛮子?那么半夜忽传军令,点起人马来这里是做什么——总不成和那些沙蛮子一样,来拜什么莫名其妙的神仙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少啰啰唆唆。”南昭大手一挥,“是云少将来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?”宣武副将吓了一跳,瘦脸上眼睛睁得老大,“云少将?云焕!是您在讲武堂的那个同窗么?巫真的弟弟,征天军团少将云焕?军中都传称将来会是巫彭元帅继任者的云焕少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真啰唆……”南昭大步向古墓走去,“是啊,我在讲武堂的同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昨天入夜时分接到传书,是云焕的鲛人傀儡受命通知他前来此处迎接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日讲武堂里,自己还比云焕高了几科,而云焕那时沾了当圣女的姐姐的光,刚从属国以平民身份进入帝都,在门阀子弟云集的讲武堂里颇受排挤,而他性格冷硬孤僻,也不和同窗接近,一直郁郁寡欢。同样平民出身的南昭,便成了不多的几个和他走得近的人。那时候不过是惺惺相惜才和这个年轻人称兄道弟,并非有意讨好权贵。却不料云家发迹如此之快,不过几年,圣女云烛便获得“巫真”称号,跻身帝都显贵。而这个年轻人以箭一样的速度在军中晋升,如今已赫然成为征天军团内最有实力的少将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同样平民出身的自己,尚自在这个偏远的属国中,当着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小小将军——按沧流军规,镇野军团、靖海军团和征天军团虽然并称,但刚出科的讲武堂子弟首先都要去镇野军团或靖海军团,磨炼五到十年的步战、马战和水战,若表现出色,才会被调入征天军团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些年他维持这方大漠的安定,也算有些成绩,五年内晋升少将也算难得。如今虽然官阶和云焕相同,可帝都过来的征天军团少将和驻扎属国的镇野军团少将之间,谁都知道那有云泥之别。

        真是什么人有什么命啊……南昭心里也不是没有感慨,但这次云少将忽然前来,手里持有帝都巫彭大人的令牌,于公于私,只要他有所吩咐、自己和所有空寂城的士兵莫不要听其调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将军,抓到了几个小沙蛮!”正在想着,耳边忽然听到属下的禀告。南昭抬头看去,只见士兵不知从何处抓了三四个牧民孩子,正一手一个揪了过来押到马前,“怎么发落?按聚众叛乱枭首示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放开我!放开我!”那些孩子很野,不甘心地挣扎,“我们不过是在给女仙上供品!我们没有叛乱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女仙?”南昭皱眉,“什么乱七八糟的……”一眼看去,却见石墓台阶上果然放着好几个篮子,里面盛满了各类鲜美水果,篮子被彩带绸缎装饰得极为绚烂,坠满了彩色石子和羊骨头,显然这些孩子费了好大精力去弄这些献给女仙的礼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妈的,这些莫名其妙的沙蛮子!多少次警告他们不要随便聚集喧哗,从来不听老子的三申五令!”南昭看得心头火起,踢翻了一个篮子,大骂,“***,就喜欢到处乱跑闹事,帝都的律令你们当是放屁?你们当放屁,老子可要老老实实执行——不然怎么对上头交代?年年要半夜三更起来赶你们,以为老子不要抱着老婆睡觉?”半夜集合的镇野军团士兵们也有困意,此刻听得将军发作,忍不住又想笑又想打哈欠,个个眼里也有不耐的狠气:这些贱民,非得套上铁圈才会听话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牧民孩子不停扭动,一口咬在提着他们的校尉手上,牙齿在铁制的护腕上发出一声脆响。那校尉也火了,用膝盖猛然一顶其中一个孩子的胸腹,引出一声惨叫。“将军,别和沙蛮子浪费时间,可不能耽误了见云少将。”副将一听帝都来的少将到了这片,眼睛放光,挥挥手,“拉下去斩了,把人头挑在竿子上放到这古墓周围,不许取下!看那些沙蛮子明年还敢来这里聚众叫嚣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!”校尉总算得到了答复,一手拖一个孩子就往外走,一边招呼刀斧手。“女仙!女仙!救命啊……”牧民孩子的眼都红了,挣扎呼救,可哪里是人高马大的士兵们的对手,大骂大哭,被拖了下去。坐在马上的刀斧手从背后抽出长刀,表情轻松,甚至还笑嘻嘻地看着被按到地上的孩子,用靴子踢了踢:“叫啊!你们的女仙怎么不出来救你们?”

        一时间军中哄笑,刀斧手跳下马背,扬起长刀对准牧民孩子的脖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吵死了。”忽然有人出声,“谁都不许在这里杀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***!”副将在军中除了南昭,一向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,乍然听到这样老实不客气的命令,抬眼看到一个穿着白袍的牧民正走入军中,大怒扬鞭,“你这个沙蛮子想造反了?给我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少将!”南昭却是眼睛一亮,翻身跳落,几步迎上去,抱拳,“南昭来迟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辛苦了。”白袍的年轻人从石阶上走下,同样抱拳回礼,又从怀中取出一面令牌,高高举起,“征天军少将云焕,奉帝都密令前来,即刻起此处一切军务政务,均须听由调度,不得有误!”那是一面刻有双头金翅鸟的令牌,九翼——包括南昭在内的所有战士一眼看见,立刻跪下,不敢仰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的令牌在云荒上不超过五枚,每一枚都象征着在某一个地域内君王般的绝对权力。其中三枚给了大漠三个部落的族长,一枚给了派往南方泽之国任总督的冰族贵族,剩下的一枚留在帝都,只有当发生机要大事之时,才会动用。双头金翅鸟令牌到处,便象征着帝都十巫亲自降临。云荒土地上任何人,要绝对服从令牌持有人说出的每一句话!

        所有冰族战士翻身下马,持械跪倒,哄然答应:“唯少将之命是从!”

        看到双头金翅鸟的令牌,副将心中一惊,腿便软了,一下子从马背上滚落,匍匐在黄沙里,跟着众人一起答应——他本想了满脑子的方法来讨好这位帝都贵客,却不料第一个照面就得罪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起来。”云焕微微抬手,示意军队归位,对身边的美丽少女吩咐,“湘,将巫彭元帅的手谕给南昭将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!”湘从怀里拿出密封的书信,交给南昭。

        南昭双手接过,小心翼翼拆开,一看之下脸色微微一变。看毕也不说话,只是恭恭敬敬将密信撕为碎片,一片片送入口中吞下。按照军中惯例处理完密令,南昭清了清喉咙,抬眼注视着云焕的脸,缓缓握剑:“南昭奉元帅之令,一月内将听从少将调遣。”从打开那封密信起,云焕一瞬不瞬地盯在同僚脸上,注意着每一丝变化——他也不知那封密信的内容。到底是什么?持有令牌,就已能随心所欲调用空寂城的兵马,巫彭元帅这一封给守将的手谕,难道就是再度重复这个指令?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此,辛苦将军了。”从南昭脸上他看出了某种变化,但云焕的语气依旧冷定。“还请少将移驾空寂城大营。”南昭抱拳,“已备好行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必,”云焕却抬手反对,“我在此处尚有事要办,暂时不便回营——南昭将军听令!”“末将听令!”南昭听到云焕的声音忽转严厉,立刻单膝下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即刻起一个月内,军队不得干预牧民一切行为——聚会、游荡、离开村寨均不得约束,更不许盘问。”云焕手持令牌,面无表情地将一项项指令传达下去,“此外,调集所有驻军整装呆命,一个月内枕戈呆旦,令下即起,不得延误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!”虽然不明白,南昭立刻大声领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令军队驻防各处关隘,严密监视过往行人,一个月内,这片博古尔大漠只许有人入、不许有人出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!”南昭点头领命。云焕顿了顿,低头想了一下,声音凝重:“这片石墓前的旷野不许任何军队靠近,如有牧民前来此处,半途上决不许拦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!”

        云焕吐了一口气,抬手命同僚起来:“南昭将军,回头将这一带布防图送来给我。我这几天就先住这古墓,有什么事立刻来找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”南昭起身,依然不敢问什么,只是答应着,最后才迟疑补了一句,“饮食器具,需不需要末将备齐了送上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用。”云焕摇头,眼睛却瞟向一边几个看得呆了的牧民孩子,嘴角一撇,“这几个曼尔哥部的崽子不能杀,但目下也不能放,暂且关上一个月。传我命令,一个月内不许军队和牧民起纠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”南昭有些诧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有……以后都不要在这一带杀人逮人,弄得鸡飞狗跳的。”云焕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,冷定里带了一丝笑意,低下头敲了敲南昭的肩甲,“这不算命令,算我求你的,期限也不止一个月。怎么样?以前你欠我的人情,如今还管用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问题。”南昭一愣,吩咐士兵们一边呆命,拉着他转到僻静处,用力捶了一拳,大笑起来,“***,听你前面的语气,唬得人一愣一愣,还以为你小子五年来变了个人呢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差不多也算变了个人吧。不变不行啊。”云焕笑笑,眼睛深处却闪烁着冷光,“哪儿像你,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拥兵逍遥,老婆孩子一大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难道还未娶亲?”南昭意外地看向帝都过来的少将。“订了婚事,尚未娶。”说起那门婚事,云焕眉头跳了一下,“巫即家的二房幺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巫即?巫即家现在长房疲弱,二房正得势……那不是更好?”南昭虽多年远驻西域,但毕竟是将军,帝都的情况还是了解一二的,不由抚掌大笑,“你小子有本事!巫即的女儿漂亮不?可别像我家那位河东狮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哪儿想得到那么远。”云焕笑了笑,眉间却是阴郁的,“如果这次我失手,那这门婚事就算告吹了——帝都很多人想我们云家死,你知道么?”南昭一愣,说不出话来。“南昭,这次你一定要帮我。”云焕霍然回头,静静注视着同僚的眼睛,“如果你也对我玩什么把戏,我就在劫难逃了,但是,那之前令牌在我手上,这里一切我说了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哪里话!”南昭脸色变了,握剑愤然而起,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先别忙着辩解,”云焕微笑了起来,眼光却冷而亮,“我把你当朋友才把丑话说在前头——南昭,这些年你为了调回帝都,一直在国务大臣巫朗那边走动,没少下功夫啊。”一直豪爽的将军陡然怔住,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没出伽蓝城之前,你便得知此事了吧?”少将看着昔日同僚,唇角的笑却是捉摸不透,“我此行责任重大,出发之前,更不会漏了盘点这里的一切人事。你的事,我都知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巫朗大人在信里隐约提起过这事,可、可是我并没有——”被同僚轻言漫语之中的冷意逼得倒吸了一口气,南昭回过神来,愤然反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你没有。”云焕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,“不然我怎会和你有商有量地坐在这里说话——南昭,你从来不是卖友求荣、会耍手段的人。不然以你的能力,怎会这么些年了还在空寂城驻守?”南昭再度退了一步,打量着这个多年不见的帝都少将。“抱歉,时间紧急,所以我没有耐心和你绕圈子,上来就把事情说开对大家都好,”云焕用令牌轻轻拍着手心,剑眉下的眼睛是冰冷的,隐隐有某种悲哀,“南昭,若我此行顺利,回到帝都便会向巫彭大人替你表功,调你回京和家人团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用了……”南昭叹了口气,一字一句,“刚刚在手谕里,巫彭元帅令我好好听从少将调遣,我留在帝都的父母家人,他早已令人好好看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云焕陡然想起方才巫彭元帅的那份密令,默不作声地吸入一口冷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哈,哈哈哈……”两人都是片刻沉默,南昭忽然忍不住地笑了起来,抱拳,踉跄而退,“云少将,末将告退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南昭。”云焕有些茫然地抬头,想说什么,终归没说。

        南昭看着同僚,嘴角动了动,仿佛也想说什么

(本章未完,请翻页)
记住手机版网址:m.zbbwx.net
加入书签我的书架

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