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镜·辟天-第十三章 辟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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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曲,第三曰廉贞,第四曰文曲,第五曰禄存,第六曰巨门,第七曰贪狼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奇异的是,伴随着长老们的吟唱、纸上的图案悄然改变——北斗其余六颗星辰缓缓倒转,居然将破军围在了中心!

        “定!”十巫同时低诵,将所有灵力凝聚在脚底,齐齐顿足!

        金光从站成一圈的六位长老足底发出,相互联结、形成一个金色的圆,迅速地朝着居中所画的符咒缩紧,一掠圈定——那一张纸上,破军所在的位置忽然凭空燃起火来!

        白塔外的夜空中,北斗的位置也在缓缓移动。斗柄倒转、指向破军星,形成合围之势。

        巫咸低低喘息,汗水从额头如雨沁出——多少年来从未有过这一刻的吃力,即便是当初跟随智者大人踏平云荒时,也没有这样的恐惧……这一次、这一次要面对的,到底是什么样可怕的力量?

        紫薇斗数已然布完,然而六位长老却没有一人敢离开自己的位置。

        伽蓝白塔上,守卫的士兵们惊得脸上苍白。他们认出了驾驶金翅鸟撞向白塔的,正是那个被罗织了罪名下到死囚室内的云焕!那个待罪的少将居然逃脱了!

        “击落云焕!击落云焕!”飞廉首先反应过来,冲到白塔边缘,对着怔在原地的征天军团厉声喝令,声音几近嘶哑:“调动所有军队,阻拦迦楼罗金翅鸟,击落云焕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潇,怎么了?给我飞上去!”迦楼罗的机舱里,云焕双手紧握扶手,厉叱。他的眼睛直直盯着白塔,眼里涌动着暴烈的狂怒,:“撞倒这座该死的塔!撞倒它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……”背对而坐的女子发出低微的声音,“我在尝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行血从鲛人女子的唇角沁出——潇的脸色极其痛苦,仿佛正在用血肉之躯撕开那道无形的屏障。然而无论她怎样挣扎,怎样凝聚力量突破、怎样调整角度试探,整个迦楼罗还是一动也不能动。

        结界……有强大的结界困住了他们!

        周围有无数的呼啸声——那是征天军团全数出动,将迦楼罗金翅鸟团团包围!数百架风隼里吐出了火舌,向着迦楼罗冲过来,银色的比翼鸟穿梭其中,快得犹如闪电,乍合又分,攻击方向根本无从确定。

        迦楼罗就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半空中,成为整个军团的活靶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动不了……动不了!主人!”潇的声音嘶哑而绝望,整个迦楼罗在剧烈地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……我明白了——是那一群老家伙么?”云焕凝望着白塔,眼神也渐渐锋利起来,唇角露出了一丝冷笑,“潇,不用怕,让他们看看,这**之间、到底谁是最强者!”

        潇低声:“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她的脸上没有痛苦,亦无恐惧。既然少将说了不用怕,那么,她便不再害怕。

        云焕闭上了眼睛,神情肃杀,可怕的力量在他手底凝聚。九天之上,万籁俱寂,千军辟易,只有他一身戎装、呼啸沧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的路将由荣耀和梦想照亮,将一切罪恶和龌龊都踩踏在脚下!”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多年前教官的训导忽然闪现心底,云焕发出短促的冷笑。毁灭性的力量以迦楼罗为载体,开始发出低低的呼啸。金色的烙印仿佛活了一样在蔓延,将他全身都包裹。

        来吧!让一切如同烟火般的绽放和消失,化为一场华丽的死亡盛宴!

        那些我所恨的,我必追讨他的罪,自父及子,直至三代!

        绝不宽恕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夜,帝都里所有人都被惊动,推开窗,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——黑暗的夜里,忽然有金光四射,仰首望去,半空里赫然悬浮着一只巨大的金色飞鸟!

        那是梦境么?所有人都在心里喃喃自语,看着那只凝固的金色飞鸟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动不动——难道,是虚光照出来的幻影么?

        然而,仿佛是为了证明那是确实存在的,就在这一瞬间、那只金色的鸟陡然动了起来!不知道是不是幻觉,整个帝都的人都听到了虚空里发出破碎的声音,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屏障被打破了,碎裂了一地。

        在那种刺耳的破裂声里,巨大的金鸟重新飞了起来!

        它身周陡然焕发出闪电般耀眼的光,让一切接近的风隼纷纷坠落。从地面上仰头看去,夜空里仿佛像是忽然绽开了巨大的烟火,缤纷绚烂、映照了整个天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会这样?”飞廉站在门口,惊骇地看着紫宸殿内的景象——

        那一瞬间,被十巫联袂施法,摧动着收紧的金光重新扩散了,仿佛遭遇了极强的反击,闪电般地反击回了施法者的本身,将全神贯注施法的长老们全数击倒!

        紫薇斗数在瞬间告破,强大的力量摧毁了苦心维持的结界,六位长老如断线风筝般地朝着六个方向飞出,轰然嵌入了墙壁,手里的念珠颗颗断裂,散落一地。

        有几人挣扎着咳出血来,有几人在落地时已然不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谢!小谢!”飞廉看到滚落在自己脚边的人,失声惊呼,抢身将他抱起——那一瞬,他惊骇地发觉巫谢全身软如无骨,手臂垂落,筋脉已然寸寸碎裂!

        虽然垂死,巫谢脸上却带着笑容,眼睛直直望着外面天空,狂喜无比。他侧过头,用微弱的声音喃喃:“飞廉,你看…你看……迦楼罗……多么、多么强大啊……强大到…足以杀死我呢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飞廉怔住,看着垂死的人,只觉眼里一热:这个毕生致力于钻研机械的天才少年,居然到了最后一刻还在为自己的创造而自豪,反而对自己的生死毫不挂怀!

        “小谢,小谢!”他低呼着巫谢的名字,然而怀里的人已然是一动不动,眼角眉梢尚自凝聚着无限的喜悦——这个书呆子,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造出来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东西!

        “他死了。”耳边忽然传来低哑的声音,苦痛而疲惫,“我们…我们输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叔祖?!”他抬起头,看到了一旁咳着血挣扎坐起的巫朗,一时间欣喜欲狂,“叔祖,你没事?太好了……太好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咳咳,咳咳。”巫朗咳嗽着,血不停沁出,“快、扶我……扶我上塔顶!”

        飞廉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,怔怔地看着叔祖,眼里不自禁地流露出担忧的光——惊惶过后,他看清楚了:叔祖的面貌居然在一瞬间苍老下去!只是一瞬,国务大臣便从原来的五十许模样迅速蜕变为百岁的耄耋老人,一根根须发逐渐灰白、肌肤松弛皱褶,眼神浑浊——他甚至能看到百年来靠着药物和术法凝固住的时光、正在如飞一般地从这个老人身上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这,难道就是所谓的“死相”?

        “对……巫朗,必须立刻上去,向智者大人求援!”旁边忽然有一个声音赞同。

        另外一个幸存的是首座长老巫咸。这个须发苍白的老人是十巫里术法造诣最高的,所以此刻虽然身受重伤、却还是可以挣扎起身:“我们必须上去禀告智者大人!——只要、只要智者大人出面……无论谁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巫咸喃喃说着,扶着墙壁往塔顶勉力走去,一路留下长长的血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叔祖……叔祖。”飞廉俯下身将巫朗扶起,眼里浮出了泪光,自责地喃喃,“我对不起你——是我放出了云焕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呵呵,”巫朗却笑起来了,慈祥地,“傻孩子,这根本不怪你——放出、放出破军的…是我们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断断续续地说着,肌肤在一瞬间枯萎,鸡皮鹤发:“真是天意…天意——我们都以为斩尽杀绝、才是压制破军的方法……却不料、却不料,只是让他更彻底的爆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叔祖,别说了。”飞廉咬牙,“我带你上塔顶,求智者大人救您!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向着塔顶狂奔而去,耳边的隆隆声越来越近,金光照得整个塔里一片通明。他不敢回头,只用尽全力地奔跑——他知道,迦楼罗在破除了结界后正在向着白塔飞来,毁灭只是顷刻之间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来不及了……”刚踏上楼梯,却听到叔祖在背上喃喃说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飞廉悚然一惊,来不及回头,就感觉到一只冰冷苍老的手颤栗着抓住了他的后颈:“飞廉……飞廉……你听着……”巫朗用尽了全力,咳着血说出最后的吩咐:“不要往上走,下去……立刻回坪上、驾驶比翼鸟逃走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!”飞廉一震,失声反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一定要……一定要逃。”巫朗喃喃,“否则,全部都会死……一个也不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颤栗着,将另一只手探入怀内,哆哆嗦嗦拿出一物:“这、这是双头金翅鸟的令符……——拿着、拿着这个,逃出去……把军队重新集结起来!一定要阻止那个疯子……否则整个帝国……就、就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感觉到叔祖的血沿着自己衣领不停沁入,飞廉脸色苍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叔祖!要逃我们一起逃!”他蓦然回身,死死抓着巫朗的肩膀,“你放心,我一定会阻止云焕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记住,别、别让破军的预言成真……”巫朗喃喃,枯涩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,“这也是我…对你的最后一个要求。你好歹……听我一次吧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”飞廉眼里含泪,想起自己曾多少次让这个老人失望,不由心如刀割。

        听到他的承诺,巫朗的神色忽然轻松起来,抬头看着辉煌一片的夜空,语音里居然带着笑:“咳咳,咳咳……说到底、能这样交待完了一切,由晚辈看护着死去……要比巫彭那家伙来的体面多了……呵,呵呵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在最后一刻,和元帅明争暗斗了百年的国务大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,嘴角噙着笑,枯瘦的手指一松,放开了手里的权柄,安然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空荡荡的白塔上,飞廉怔怔抱着老人的尸体,感觉全身的血都在一分分冷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一个都逃不掉!”巨大的金色机械里,坐在操纵席上的军人脸色惨白,全身伤痕累累,然而眼睛里却有亮如妖鬼的光,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白塔,发出了低沉的冷笑。

        金色的巨鸟闪电般飞向塔顶,速度快得令人惊惧。

        伽蓝白塔已在咫尺之遥,甚至连塔顶的神庙都历历可见——然而,这架庞大的机械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迹象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主人……”呼啸前进中,潇在此刻却有些犹豫,金色面具下的脸微微的苍白,“真的……真的要毁了伽蓝白塔么?撞上去的话……会毁掉大半个帝都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”云焕筋脉尽断的手按在操纵杆上,嘴角露出狼一样的恶毒。

        迦楼罗之魂叹息了一声:“那么……要杀了飞廉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云焕看着前方,金色的眼眸忽然凝聚:就在这一刻,他也看到了白塔上正向下奔去的同僚——怎么?飞廉,你怕了么?你不再试图和我对抗,而只想着孤身逃跑么?果然……帝都门阀出来的人,都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些卑劣肮脏的蝼蚁,这个龌龊黑暗的大地!

        他忽然莫名其妙的觉得轻松,复又大笑起来:“当然,一起杀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世上,没有一个人能得到宽恕!”

        一行鲜血淋漓蜿蜒,一直延伸到了伽蓝白塔顶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智者大人……智者大人!”满身血污的老者滚落在阶下,平日的仙风道骨全然消失,狼藉而狼狈地嘶声大呼。巫咸抬起手,用尽全力拍着紧闭的神殿大门,嘶哑而恐惧:“智者大人,请听我的祈祷!破军……破军出世了!我们无法阻止他……请、请您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然而,智者大人并没有回答。九重门紧闭着,里面漆黑一片。

        巫咸心里出现了无穷无尽的绝望——难道,在这个存亡之际,智者大人又神游物外了么?偏偏,唯一可以直接和智者大人对话的巫真已然死去……如果此刻云烛还在这里的话,一切就都有希望了!

        他忽然觉得悔恨——为什么当时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门阀斗争的漩涡中灭顶、成为牺牲品,却无动于衷?一直以来,作为首座长老的他沉迷于炼丹和追逐永生,虽不像巫彭和巫朗一样对权势表现出**的狂热,但是他的手段却是隐忍而低调的。他利用了十巫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,扶助弱的一方、消灭强的一方,一直维持着元老院里微妙的平衡,让自己首座的位置从来不曾动摇半分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……到了今天,终于尝到恶果了么?

        垂死的巫咸喃喃地祈求着,将头颅贴在冰冷的门上,眼神绝望。然而此刻,他却忽然听到神殿里传来了低微的谈话声,仿佛有数人在里面激烈的辩论,声音越来越大。

        有男子的声音,也有女子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怎么可能!神殿里,怎么可能有人在对话!

        “智者大人!”垂死的人眼神陡然雪亮,用力拍打着门,“我知道您还在!求求您、求求您救救沧流!”当手掌失去力气,他便用额头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,断断续续:“求求您……求求您……阻拦破军!否则、否则整个帝国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仿佛他强烈的祈求终于激起了门内人的兴趣,神秘的谈话声中断了。黑暗的室内,隐约听得到帘幕一重重拂开的声音,一个熟悉的声音蓦然近在耳畔,低声冷笑——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帝国怎样,和我又有什么关系?”

        黑暗里那个声音低沉响起,如此清晰地传入了他的心里,冷酷而漠然。巫咸忽然间惊住了,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:“大人……大人,难道您、不管您的国家和子民了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沧流不是我的国家,”黑暗里的声音冷笑,“冰族也不是我的子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百年来,我把这个大陆交给你们,你们享用着一切福袛、也该承担造下的一切罪孽——百年来你们做过些什么,自己心里都清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——如今,也该到清算的时候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巫咸怔住,回头看着闪电般逼近的金色闪电,不由心神俱裂:“不……不!大人,求求您救救我……求求您!我不想死……我还不想死!帝国……帝国不能灭亡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在那样绝望的呼救声里,黑暗里的人反而低沉地笑了起来,一直没有感情的语调里忽然有了起伏:“巫咸,你怕死,是不是?所以穷尽一生研制仙丹妙药——可是,愚蠢的凡人啊,你真的知道永生的滋味么?……如果你知道我是谁、如果你知道我活了多久,你一定会觉得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在说到这一刻的时候,迦楼罗金翅鸟已然逼近白塔。

        巨大的轰鸣声盖住了门内智者的话音,金色的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,疾风烈烈,仿佛四野高天的风都被卷了过来,形成了一个可怖的漩涡,将所有一切都吸进去毁灭!

        “大人!智者大人!”巫咸根本顾不上听对方在说什么,定定看着撞向塔顶的巨大机械,目眦欲裂,“救救我……救救我!智者大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然而,只是一瞬,那只巨大的金色飞鸟已经撞到了白塔的顶端!

        刹那间,可怖的力量毁灭了一切,犹如最华丽的烟火绽放。伫立了千年的白塔轰然倒下,一切分崩离析——巨大的烟尘腾空而起,笼罩了整个帝都上空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这样狂风暴雨般的毁灭里,盛大的死亡祭典中,黑暗里却传来了冷然的叹息,仿佛无动于衷地开口,将片刻前被打断的话缓缓说完: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一定会觉得,能在此刻死…实在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strong>尾声strong>

        一个剧烈的颠簸,迦楼罗金翅鸟在撞毁了白塔后硬生生的停住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撞上白塔的瞬间,云焕的眼睛一瞬不瞬,死死地盯着正前方,将毁灭的一瞬看在了眼里。虽然没有说一个字,眼底里却流露出可怕的狂喜之光,筋脉尽断的手紧握着金座扶手,微微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如果伽蓝白塔是云荒心脏的话,那么此刻,这个心脏正捏在他的手里!

        伫立了千年的白塔在巨大的烟尘和火光中倒塌,仿佛黎明前绽放的巨大花朵。撞击的瞬间带来了巨大的冲力和快感,他睁着眼睛直视毁灭,直到迦楼罗停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哈哈哈……哈哈哈!”云焕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,无法掩饰心里的得意与酣畅——是的,他做到了!这个该死的、死气沉沉的帝都,终于被他一扫而空!

        让毁灭来得更猛烈一些,狂风暴雨似地清洗一切罪恶吧!

        我,一个都不宽恕!

        撞击过后,潇在金座上全身一震,却露出了苦痛的表情——白塔顶端居然笼罩着看不出的结界,在撞上的一瞬就遭到反击。那样的撞击带来极其可怕的痛苦,迦楼罗发出碎裂前的响声,摇摇欲坠,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控制住了迦楼罗。

        狂烈的烟尘中,壁立万仞的伽蓝白塔受到撞击,拦腰断为两截。而断裂的巨大塔身上,迦楼罗摇摇欲坠地停栖在断口,无法再度振翅飞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主、主人……”潇的声音响起在舱室内,疲惫而苦痛,“塔顶、塔顶有结界……非常强大的结界。迦楼罗……受损严重,无法再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结界?”云焕低声,然后霍地抬眼,看了一眼虚空,忽地变了眼神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烟尘渐渐散去后,他赫然看到了神奇的一幕!

        在可怖的撞击之后,耸立了千年的伽蓝白塔被拦腰折断,根基发生了动摇,塔身倾斜,塔底地宫裸露在地面上,整个白塔的三分之二已然化为齑粉——然而,令人目瞪口呆的是、塔顶上的那座神庙居然完好无损!

        在遇到撞击的瞬间展开了防护的结界,那座智者居住的神庙宛如飞鸟一样凌空而起,虚浮在夜空里,高悬在迦楼罗金翅鸟的上方,发出微微的光芒。

        不仅天下万民,甚至连破军少将的眼里,一时间都露出了难以掩饰震惊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这、这是怎么回事?

        难道,庙里的那个智者还活着?

        那个人……那个躲藏在黑暗里的神秘人,到底想要做什么?

        他一手灭绝了空桑,开创了帝国,在云荒大陆上画出新的版图。然而在百年之后,这个人却把毁灭性的力量给了他,要他来毁灭自己亲手创造的一切!

        这个智者,难道也是个疯子?

        黑暗的神庙虚浮在夜空中,宛如梦幻。

        撞击的一瞬,巨大的金光扩散开来,笼罩在神庙周围。光从镂空的窗棂上透入,映照出了室内重重的帷幕,一切影影绰绰,仿佛魑魅暗藏,杀机四伏。

        一黑一白两名男女并肩伫立在神殿内,神色肃穆,静静地看向神庙的最深处,灵力在他们掌心凝聚,发出火焰一样的光芒——而在他们的身侧,居然还悬浮着一双明亮的眼睛,与他们一起注视着九重门背后的“纯黑之所”,眼神同样庄严凝重。

        居然早就料到了会有毁灭性的攻击,在神庙周围布下了如此强大的护卫结界——“那个人”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目的?他是个疯子么?他做的这一切,到底是为了什么?操纵苍生的恶癖?显示力量的炫耀?或者,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?

        欣赏了一会窗外毁灭的光芒,帷幕最深处的那个声音终于微笑——

        “好了,别再管外头那些事了……那些愚蠢的蝼蚁、不值得耗费你我的时间……”他低声而笑,声音带着微妙的暧昧:“言归正传吧,阿薇。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要对我说——而我也是同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黑暗的室内,那双明亮的眼睛瞬忽飘近,带着同样尖锐的冷笑表情——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,阿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七千年了,就算全部星辰都坠落了,我还是回到了你面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之间的账,必须清算干净——否则,我又怎能瞑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听到那样清冷利落的回答,黑暗里的声音笑起来了,低声喃喃: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……这一次,我一定要紧紧抓住你,再不让你逃出我的手掌心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天地如此辽远,光阴如此飘忽,阿薇,我必不会让你我再两地各自寂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语毕,神庙里便再也没有声音。漆黑一片里,只有不知何处来的风在暗涌,带来凌厉巨大的杀机,帷幕在黑暗里重重叠叠涌动,凝成吞噬一切的漩涡。

        茫茫**,杀机暗涌;天上地下,俱归寂灭。

        沧流历九十二年初冬,伽蓝白塔倒塌,迦楼罗出世,破军夺日,天下动荡。

        新的天地在动荡中开辟,烽烟燃遍云荒。内库烧为锦绣灰,天街踏尽公卿骨,唯有讲武堂内那一面七杀碑依然伫立,杀气冰冷地闪耀,令人不敢直视——只不过短短百年,上面那密密麻麻的“杀”字仿佛又要破开封印,重新扑回人世!

        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谁役牲灵牧?谁布生死局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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